第十九章 乐莫乐兮新相知(3 / 4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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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的脸如煮熟的虾子,一点一点地红了,微笑道:“你明儿把它改了吧,听着……怪别扭的。”

他却极正经的模样,伸手将她箍到怀里摇头道:“这可算是名牌,以前获过针织大奖的,怎么能随便改?”

她羞得拿手蒙上脸去,顿足道:“那怎么办?传出去会被别人笑死的。”

他强将她的两只手拿开,很慢很慢地微笑了,轻声说:“到了纱厂里,大家一提‘雪鹰’,我就觉得像在叫你,越听越觉得牵肠挂肚,赶紧把事情谈妥了就往回赶。咱们还不该念着它的好?”他的声音那样沉静,是让人什么都不愿再想的安稳:“我带你回家去。”

放生桥处的房子空置半月,无人照管。院门一开,树上栖的几只雀儿被乍然惊起,拍着翅膀唧唧的飞到半空里去了。半月前初来,一树玉兰半开半合,清露滋滋。倏忽花期便匆匆过了,花瓣落了一地,萎黄不堪,有几瓣恰恰落在金鱼池中,半浮半沉间沤的烂黑。空气中甜郁郁的腐败之气,比发酵的酒还要浓烈。

雪樱诧异道:“还要学法文吗?”

清流此刻像个最上等的淑女,吹气如兰,眼里闪过一抹狡黠的神色,笑道:“法语是世界上最美丽的语言,一定要学。再说你画西洋画,当然得懂法语才行。”

雪樱的世界突然比三春花事还要丰富。写中文的毛笔是软的,画油画的刷子是硬的。法文像中国的风水一样,居然每个单词都有阴阳分别。

清流做了描红贴,教她照着临。她初使毛笔,腕力不匀,写出来的字不但大,而且笔画似在哆嗦,曲曲拐拐。清流在旁笑地前仰后合:“雪樱,你哪里在写字?明明是画字。”

她被笑地不好意思,搁下毛笔讪讪的道:“我瞧着它们可不就像画儿?上面这个字的右边像过年时门上挂的灯笼,还带着灯笼穗子。下边这个字,像有个人头上带着斗笠,挥着两只手,被后面的马蜂追着跑。”清流侧目看了一看,噗哧笑出声,指着告诉她:“给你一说还真是有点像。上面这个字是“櫻”,下面是“蔭”,就是你们俩人的名字。从今日起,你就知道你的名字怎么写了。”

进宝见祖荫眉头微蹙,忙笑道:“我去大掌柜家瞧瞧,若有合适的丫环,立刻就带过来。这院子空了这么久,一个人哪里打扫的过来?”说罢不待祖荫答应,一溜烟竟走了。

雪樱一怔,正欲讲话,却听门外一声极熟悉的轻咳,是在心上想了千遍万遍的声音。她又惊又喜,紧紧抿着嘴,悄不作声地微笑。清流将她肩膀一推,笑道:“瞧瞧,刚才还跟我高谈阔论,现在倒一句话也不说了。还是剩下的话不能当着我说?”

门外细雨初过,草木枝叶如笼湿烟。祖荫背着淡薄的日头影站在玻璃窗外,眉目不甚清晰,只觉得他脸色略有些憔悴。门帘一掀,祖荫一步跨进来笑嘻嘻地道:“剩下的话,自然不能当着你说。”清流扫了雪樱一眼,眉开眼笑,蹬蹬地出门走了。

屋里蓦然一静,祖荫半晌不言语,只深深地看着雪樱,像要把她揉进眼睛里一般。雪樱被他瞧的心里发虚,微笑着侧过脸去,眼睛往下一溜,突然看到桌上还摆着她刚写过字的纸,心里一慌,伸手欲将桌上的纸收起,却鬼使神差地从砚盒边拿起笔来,直直往纸上落下。她忽然醒悟过来,红着脸笑道:“我的天!”话未说毕,只觉得腕上一紧,祖荫从背后伸手来握着她的右手,替她将手腕稳住,一笔一画地写下去。白绵纸质地细密,笔尖从纸上划过,如春蚕食桑叶的沙沙风雨声。她无声的一笑,转过头来正对上他的眼,微红着脸笑道:“你写的是什么?我都不认得。”

他的声音含着笑意,温然如水:“日后你慢慢就认得了。清流的字太潦草,一开始跟着她写,日后就学不出来了。明儿我去找卫夫人的帖子,你照着临吧。”

他的眼睛里尽是静静的喜悦,轻声道:“樱儿,真是对不起你,一下子走了这么久。不过忙了大半月,终于把纱厂买下来了。巧得很,纱厂生产的布就叫雪鹰牌棉布,可见与你有缘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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